对话赵涛 | 这部只上映22天的电影,她演了22年!
贾樟柯用22年记录了赵涛的青春 容颜改变不及回忆珍贵收起
绝地黑号网专稿 贾樟柯新作《风流一代》于11月22日全国上映,“拍摄22年时间,限时22天上映”,吸引了广泛关注。
电影从2001年讲到2022年,赵涛饰演的主角巧巧,年轻时和斌哥谈恋爱,但斌哥丢下她出门闯荡,于是,巧巧踏上了寻找斌哥的旅途。这段情感历程和两人的命运,随着时代的变革,也彻底改变。
《风流一代》中,导演贾樟柯将过去20余年拍摄的影像素材进行重新剪辑,这些以DV、16mm胶片、35mm胶片、5D相机、爱丽莎摄影机等不同摄影器材拍摄的素材超过1000小时,同时也串联起《任逍遥》《三峡好人》《山河故人》《江湖儿女》等贾樟柯过往多数电影的画面。
作为贾樟柯这些电影中唯一的女主角——赵涛,自然依旧没有缺席《风流一代》。其饰演的巧巧不仅串联起了整个“贾樟柯电影宇宙”,更是串联了属于演员赵涛的表演历程。
赵涛从一名舞蹈老师,因为偶然参加了贾樟柯的电影选角而走上电影之路,最终成为如今的专业演员、制片人。
她是幸运的,更是励志的,一路走来,也曾经有被人质疑过演技,慢慢完成蜕变,更是被外媒评为“21世纪最伟大的25位演员”之一。
可以说,《风流一代》记录了赵涛的20多年。当贾樟柯提出这部作品将结合过去的素材,以及当下拍摄的内容时,赵涛犹豫了。
做客绝地黑号网《对话》栏目时,她坦言,“我担心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演的,我怕之前演的和现在的演法联系不上,因为我的表演工作是在不断地学习中,感受过来的。”
正如她自己说的,“《风流一代》不光是巧巧的20多年,也是我自己的20多年。当我把巧巧这一生演完之后,我觉得我需要思考一下,我未来应该面对是什么样的状态,应该进入到哪个阶段。”
以下为赵涛自述:
在电影《站台》中,我饰演的尹瑞娟曾经朗诵过一首叫《风流歌》的诗。因此当我看到《风流一代》片名中的“风流”时,我就特别喜欢。
我理解的“风流”就是在于不安于现状,勇于去变革,风华正茂。
但得知《风流一代》会采用之前所拍摄的素材时,我是挺担心的。期间相隔太多年了,我已经忘了之前是怎么演的,也忘了我演过什么。而且过去我们拍了很多纪录片,素材非常多。
在看导演初剪内容时,我一直在观察我之前是怎么演的。我担心之前表演和现在的联系不上。因为我的表演工作是在不断的学习中,感受过来的。
但是当我看完素材之后,我的担心就解除了。
我发现从我最初做演员的时候,可能那会儿20多岁的时候会有青涩的部分,但我始终是把人物放在第一位的,这种工作方法一直延续到现在,所以所有的戏能够连在一起,成为一部电影。
比如说20岁的巧巧穿着透明的衣服,戴假发,在大街上又跳舞又唱歌,我觉得那个时候的巧巧永远在用自己非常个性、非常超前的一面来表现自己。
遇到情感问题时,巧巧从山西到四川找斌哥,她想说的一句话就是“我要跟你分手”。我在做人物设定时,感受到更多的是巧巧的独立性,对我而言这就是风华正茂的意思。
巧巧的一生是一个女性觉醒的过程,从自我的性格显露,到中间的独立精神,到最后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。
我们在拍摄到最后跑步那场戏时,我一直在调动自己的情绪,脑子里闪回了这么多年遇到的人和事,以及困难。按我们的工作习惯,当拍完几条导演觉得可以的内容之后,就可以让演员自己去发挥一条。
那时候我内心非常冲动,我觉得有很多话想说,但导演不让我说;我想哭,导演也不让。我很想释放,但我没想好自己要去喊一嗓子。只是在跑步过程中,一切氛围都在,我不自觉地大喊了一声。
当我喊完之后,我发现巧巧释怀了,我也释怀了,我们两个人都在笑。对我来说,我的巧巧时代结束了。
拍完之后,一直到戛纳国际电影节首映的时候,我才真正看完全片。
在电影《风流一代》里,大家可以看到出现了很多人,有的甚至只是街道中的陌生人,我莫名被这些人物感动了,我觉得他们在贾樟柯导演的摄影机面前得到了极大的尊重。
观影中,这些人不管有没有情绪,我都觉得自己跟他们的情感是共通的。当时真的感触很多,情绪上有点激动。
点击链接观看视频:赵涛看《风流一代》泪洒戛纳 普通人在贾樟柯镜头下被尊重
从私人角度来看,自己的生活有幸被摄影机记录了20多年,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礼物。20多年前,我们一帮年轻人坐着一辆金杯车,走到哪里拍到哪里,只有一种对电影的热爱。
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是在塑造人物是在2002年,那时候我们没有服装老师,是导演带着我去服装厂挑衣服。导演挑的衣服都是那种大红大紫,饱和度很高,塑料质感的,还有各种假发。我和他说,我不会穿这种衣服的。导演笑着和我说,这不是给你传的,是给这个人物穿的。
那一刻,我才意识到,我是在演巧巧。
后来拍《三峡好人》,导演要求我在人群里,要非常自然,不能表演,但必须让摄影机注意到。我当时非常困惑,到底演还是不演呢?
所以《三峡好人》拍摄前期对我来说,非常“生不如死”,就一场戏我得拍几十条。
突然有一天,我想到一个词,“生活”。
我意识到我虽然在塑造人物,但她也是需要生活的人,我觉得我在电影里面生活就可以了。果然,我拍了一条,导演就过了。
原来我需要把人物带到电影中生活,但她毕竟是有戏剧性的,那我就要调动我的表演去表达它,就是所谓的戏剧的目的性。
后来我去意大利拍《我是丽》,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去海外拍戏。导演正是看了电影《三峡好人》之后选的我,这反而对我来说压力很大。
过去,贾导通常会把他的要求告诉我,但在拍摄《我是丽》时,导演没有任何要求。
我很幸运,遇到了一位演独角戏的演员。我跟他探讨表演的过程中,他会把他的经验告诉我,把每一场戏的每一个细节,用时间罗列出来。原来人在不同时间点的状态是不一样的。
我将过往和贾导的工作经验,以及跟这位演员沟通后的结果相结合,创造出属于我自己的表演方式。
后来,我凭借电影《我是丽》拿到意大利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。对我来说,这座奖杯是对我表演方式和表演工作的一个肯定。
有肯定,自然也会有质疑和批判,也都是正常的事情。
人无完人,更何况是一部电影。贾导经常说,我们拍了20多年的电影,面对质疑,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在意。对我们来说,我们就是需要找到一个能够拍电影的自由度,像20多年前那样,坐在车上四处拍。
我们就是要找到拍电影的纯粹性,越是这个时代,我们越应该拍自己想拍的电影,拍一部可能大家暂时看不太明白的电影,我们不怕被误解,不怕被质疑。
我觉得中国电影应该容纳各种各样的电影,中国观众应该在不同电影里,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物。